“紀總,關於專案的細節,我們還可以再商談,您什麽時候…”這時,談判桌上平靜到有些溫文爾雅的男人改了脾氣。他在皺了皺眉,瞥了眼懷裏沉睡的少年。沒有回答老利諾的話,而是壓低聲音道:“小點聲。”吵醒了,生起氣來再給人喝馬桶水怎麽辦?老利諾看了看他,又看看他懷裏的人。眸底是止不住的震驚。紀旻擡眸,他聲音依舊很低。用流利的意大利語回道:“利諾先生,我很介意有人對我身邊的人口出不遜。”利諾家三人驟然僵住。想到...(adsbygoogle = window.adsbygoogle || []).push({});
第90章 猶豫
紀旻朝陸燃的臥室走了過去。
進去了,他才發現,這小孩也就隻脫了鞋。
衣服都沒換,就趴在被子上睡著了。
他臉埋在被子上麵,因為睡得很擰巴,呼吸聲有些重。
他明顯很累,睡得很熟,連房間裏進了人都沒發現。
紀旻嘆了口氣,把一旁的薄毯拿過來,展開給陸燃蓋上。
彎腰時,他留意了一眼陸燃的領口。
前兩天被掐出的痕跡已經淡了。
“消得倒挺快。”紀旻沉沉哼了一句。
“不叫他起床嗎?”陳管家問。
紀旻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搖搖頭:“困成這樣,讓他睡吧,今天亂七八糟的挺多,他不參與也挺好。”
說著他又交代陳管家:“等會兒把內院封上,別讓人闖進來吵到他。”
陳管家應聲。
今天是紀旻二十九歲生日。
他平時並不怎麽在意生日,也不喜歡熱鬧,隻是當做一個普通的工作行程。
但對京市商圈其他人來說,則是件難得的大事。
如果能擠進去,別說認識一下人,就算聽兩耳朵訊息都算是好的。
可紀旻的請帖發的很少,且一人一貼,想跟著混進來都難。
紀家院子的大門開啟。
院外卻不算熱鬧。
和沈家平日裏舉辦宴會的場景相比,簡直算得上“冷清”。
因為每個人都是恭敬而首禮的遞上請帖和賀禮,再安靜地走進院子。
彷彿隻要踏進紀家的門檻,就算和身邊的人交流,都是壓低了聲音且語氣剋製的。
這場麵不像是參加什麽生日派對。
倒像是換個地方來開會。
顧執就非常不習慣這種氛圍。
他一進來就忍不住渾身亂抖,總覺得要不動一動,整個人都要僵掉了。
但他仗著自己和紀旻熟,一邊抖,一邊忍不住吐槽:
“我本來不想過來的,怎麽能讓我這個長輩給你這個晚輩來道賀。”
紀旻擡眸瞥了他一眼。
眼神裏明晃晃寫著:“不想呆可以滾。”
顧執還有點稀奇。
他搖頭嘆道:“你最近脾氣變好了啊?”
要是以往,早開口讓他滾了。
紀旻默了默。
懷疑自己是被某人氣得閾值升高了。
“再說也不是我向來啊。”顧執嘆氣,“你的事,我家老爺子是挺重視,原本安排寧啓那小子過來的。”
“但那小子不知道怎麽了,一聽要到你這來,死活不願意。”
聽到顧寧啓的名字,紀旻倒是笑了一聲。
知道這位顧家長孫不願意過來的原因。
恐怕是害怕遇到陸燃。
再讓陸燃把那通什麽金針菇的言論說一遍,這位顧少爺可能會氣得當場跳樓。
紀旻這一笑,顧執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。
這一看,頓時瞥到了個了不得的東西。
“我去!”
顧執沒忍住,一下提高了嗓音。
他指著紀旻頸側的痕跡問:“你這這這脖子上!這也太激烈了吧?”
因為院子裏實在算得上安靜。
顧執這一嗓子吼出來,不管是旁邊坐著正在聊天的,還是路上走著的,或者剛進門的,都齊刷刷扭頭朝紀旻看了過來。
不仔細看還好,這直接被顧執指了明路之後。
所有人都看到,紀旻頸側,靠近領口的地方,有塊深色的痕跡。
意識到那是什麽,不少人當即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。
紀旻:“……”
沒錯。
這還是陸燃那天掐的那個。
那小孩自己脖子上被掐得一片狼藉,結果抹了藥睡一覺之後,很快沒了影子。
反倒紀旻脖子上這個,尤其堅韌。
雖然現在已經由紅色變成紫褐色,但也通過這個顏色,無比清晰地告訴衆人:這是個吻痕。
簡直假得比真的還真。
偏偏因為那小孩掐得隨意,就印在領子遮不住的地方。
紀旻早上便意識到了,但懶得管,也沒什麽辦法管。
他本以為沒什麽。
誰知道現在被顧執一嗓子吼出來。
顧執吼完之後,也後知後覺地把嘴閉上。
但內心依舊驚濤駭浪。
盯著紀旻的眼神,那叫一個嫉妒啊!
他本以為紀旻那個小情兒是吹得!
這段時間,人根本沒往公司跑,他還以為兩人早吹了。
沒想到啊!
其餘賓客這會兒也是各種震驚。
能被邀請到這場宴會裏的人,不說身份有多高貴,但都是和紀旻有著長時間合作的人。
很多人,乍一和紀旻接觸,難免以己度人。
想著紀旻大概越是不行,越是想要。
於是變著法子給紀旻塞人。
但場麵都鬧得很難看。
現在留下來的,都很瞭解紀旻的習慣,從不搞這些小花招。
因此誰都沒想到,有一天在紀旻身上,竟然能看到這種痕跡。
一陣吃驚過後,院子裏的人還是沒忍住八卦了起來。
有人低聲問:“是……沈家那個?”
“噓!你可別亂說。”
“紀總可是放話了,那隻是晚輩!”
這話說完之後,八卦稍歇了幾分鐘。
但隻有幾分鐘。
便又有人忍不住道:“聽說……是住進來了?”
“但怎麽不見人?”
還是說……
紀旻換了一個?
在場衆人難免各有心思。
紀旻看著煩。
眼看著時間到了,便揮揮手讓侍者去準備。
和現在上流圈子裏喜歡辦晚宴,一鬧鬧到半夜的習慣不同。
紀旻還保持著老一輩的習慣。
中午開始,下午結束。
吃晚飯趕緊滾蛋,他不喜歡晚上家裏有人。
這邊衆位賓客陸續落座。
有人眼尖的發現,紀旻身邊的座位空了一個。
眼看桌上菜都上齊了,但那個位置始終空著。
空的恰好是右邊上手的位置。
有人便忍不住嘀咕:“這是還有哪位沒能過來?”
有訊息靈通的便道:“是紀總的姑姑一家還沒過來。”
問話那人便瞭然的點點頭。
真算起來,紀旻的姑姑,應該是紀旻唯一的親人了。
但這次生日宴會,紀旻這位唯一的親人卻姍姍來遲。
直到菜上了幾輪,門邊才傳來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聲音。
首先便是一個聽起來略顯強勢的女聲:“可算回來了,這車堵得可真厲害。”
說著她不知看到了什麽,又嫌棄道:“這羅漢鬆誰剪的,真難看。”
又有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聲音不悅道:“媽,我們什麽時候回去?”
這幾道聲音毫不客氣地傳進來,讓原本安靜的院子,立刻變得鬧哄哄的。
女聲又說了點什麽。
那少年才安靜下來。
周圍人聽到聲音,開始互相交頭接耳。
紀旻卻始終表情淡淡,隻有眸色微沉。
他和自己姑姑紀月已經有幾年沒見了。
紀月從小被紀老爺子嬌生慣養。
紀家局勢動蕩時,她已經和李家一起轉移到了國外。
等紀旻出事後,紀月倒是又回來一趟。
不過沒呆多久,便離開了。
但是在國外,李家一直藉著紀家的名頭行事。
紀月的父親哥哥都不在了。
紀旻念著那麽多年的情分,對這些事睜隻眼閉隻眼,隻當是為遠嫁的姑姑撐腰。
但今年紀月和她丈夫幹了不少荒唐事,鍋全扣到了紀氏的頭上。
紀旻向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。
這次得知李家會回來參加他的生日宴會,便存了敲打的心思。
待會兒的場麵估計不會太好看。
可現在……紀旻卻突然後悔自己的安排。
他擡頭,不著痕跡往樓上看了一眼。
樓上的窗子靜悄悄的。
紀旻想了想,又側頭對陳管家說:
“你上樓看看他醒了沒,要是醒了,有什麽想吃的讓廚房送過去,別下來看到這些難看的東西,又覺得煩。”
陳管家這次卻沒立刻答應。
而是看著紀旻問:“您確定嗎?”
紀旻被問得一怔。
但他很快反映過來,嘆了口氣,道:“算了,看他心情吧。”
他不讓陸燃下來,初衷是不想讓小孩煩心。
陸燃一向聽話,如果他說了,少年便會一直乖乖呆在房間裏。
但是,難免會想到在沈家時的一些待遇。
畢竟……
在沈家,他可能會無數次被要求,不要出門,不要參與沈家的社交。
“那……吩咐廚房多做些甜品。”紀旻說。
他記得陸燃很喜歡吃蛋糕。
說著他擡眸瞥了眼已經進來的李家三人,眉頭又皺了皺。
明顯脾氣上來又被壓了下去。
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,自己眉間藏著分十分隱秘的緊張。
陳管家笑了笑,那雙蒼老的眼睛彷彿看透了一切。
他低聲道:
“您想多了,陸燃少爺和您還沒到見家長那一步。不會因為紀月小姐一家的不妥行為,影響到對您的印象。”
紀旻:“……”
他眼角抽了抽,強行解釋:“我沒想這些,隻是不想讓場麵太難看。”
陳管家當場就想翻個白眼。
平時也沒見你在意過這個。
“你趕緊去吩咐廚房。”紀旻又催他。
陳管家走了之後,紀旻也沒怎麽動筷子。
他想,自己可能的確有些緊張。
準確來說,從那天陸燃聽到助理彙報他的家事開始,便多少有些在意。
也不隻是陳管家說的原因。
大家族裏免不了一攤子爛事。
紀家並沒比沈家好上多少。
因為家大業大,鬧起來甚至有些血腥。
他坐了輪椅。
他的私生子弟弟被他送進了監獄。
再加上上一輩還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。
現在唯一的姑姑過來,彷彿也帶著事端。
這彷彿將紀旻身後藏著的那點混亂陰暗,全部揭開。
他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,又成為最終的勝利者。
自然不可能像陸燃想的那樣,隻是一個可靠的長輩和很好很好的老闆。
那天,小孩問他:“他們欺負你了嗎?”
紀旻沒正麵回複。
因為……
陸燃可能不清楚,以他的手段,他現在纔是欺負人的那個。
紀旻閉了閉眼。
第一次對已經做好的決定有些猶豫不決。
陸燃生活在沈家那樣的家庭裏,一定對親情看得很重。
如果看到他對待李家人的樣子,會不會認為他和沈星遇是同一種人?
雖然……
他可能比沈星遇要心狠得多。
紀旻猶豫了半晌,終究還是嘆了口氣。
算了,改天再說。
今天隻要李家不過分,平平安安吃頓飯便得了。
紀旻正斂著眸。
卻聽身側的椅子被人拉動了一下。
他轉頭,看到是自己姑姑。
紀月朝他歉意道:“不好意思啊小旻,我們來遲了點。”
紀旻點點頭,沒有追究。
紀月轉頭把自己兒子拉過來:
“快來見見你表哥,你小時候不一直表哥長表哥短的嗎?”
到了紀旻麵前,這少年總算扯著嘴角露出了個笑臉,道:“表哥好。”
隻是隱藏情緒的能力明顯不怎麽到位,說話時視線掃了眼紀旻的輪椅。
紀旻對陸燃以外的小孩沒什麽耐心,隻淡淡應了一聲。
這時紀月卻把椅子拉開,按著自己兒子坐下:“來,坐在你表哥身邊。”
說著還教育自己兒子:“你表哥身體不方便,你多照顧著你表哥。”
聽到這,這少年明顯有些不高興。
紀旻也很不高興。
他看著身側的椅子,眉梢動了動,道:“你們的位置在別處。”
他這話一出,在場衆人,包括紀月都愣了愣。
位置在別處。
意思就是,這位置不是給他們留的?
這……
還有別的,比紀月位置更重的人嗎?
紀月皺了皺眉。
但還是道:“你和你弟弟那麽多年沒見,讓他坐你這又怎麽了?”
說著就要把兒子強按下去。
紀旻一雙黑沉的眸子看過去。
他目光壓迫感很強,紀月臉上的笑當即一僵。
她兒子也沒敢坐。
最終,母子倆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回到位置後,紀月臉上的表情淡了點。
她心想,看來路上聽到的傳言是真的。
她這位不良於行的侄子,看起來還真的有人了。
紀月心裏有點稀奇。
她依稀記得自己這位侄子小時候脾氣就不怎麽好。
紀旻十幾歲時,在他們這種家庭看來,已經是要定下來了。
當時有適齡且門當戶對的人纏著紀老爺子,說想來紀宅住幾天。
但明顯是對紀旻有意思。
可來到之後,連紀旻的影都沒見到。
偶爾見到幾次便鍥而不捨地跟過去。
可這幾次卻把紀旻給惹火了。
當場冷著臉,對那人道:“你怎麽一直待在我家,自己沒家嗎?”
一句話給人懟哭了。
第二天,那人就忙不疊離開了。
再後來,紀旻出了事,脾氣更冷了。
因為他的腿,也沒再有人湊上來了。
現在倒是不知道……誰那麽有能耐。
那邊紀旻沒怎麽動筷子。
李家三人到來的小插曲很快平息,宴會正常進行著。
吃到一半,紀月的兒子不知怎麽又發火了,一下摔了筷子:
“說了我不吃!”
紀月皺眉把兒子拉住,低聲道:“忘了來之前媽媽怎麽教你的了嗎?”
她兒子聽到這句話,卻突然爆發:
“煩死了!要不是你說他死了紀家的東西都是我的,我纔不會過來呢!”
剛變聲的少年人聲音穿透力很強。
這一句話說出來,原本冷清的宴會場麵一時尷尬起來。
有人忍不住去看紀旻。
卻見這個男人靠在輪椅椅背上,手指摩挲著扶手上的遙控。
聽到這種不懷好意地話,嘴角倒是輕勾了一下。
紀月也有些尷尬。
她暗道這孩子讓他爹給寵壞了。
雖然這是實話,紀旻現在殘疾了不會有後代,有沒有別的親人,百年之後一切還不都是他們的。
但這話怎麽能明說呢!
她手上沒用多大力氣,但還是揪著兒子的耳朵,嗔道:“瞎說什麽呢?快去給你表哥道歉!”
紀月拎著兒子走到紀旻麵前,不輕不重地訓斥:
“他才十五歲,小孩子不會說話,小旻你別和他一樣。”
“十五歲?”紀旻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。
他擡眸看向紀月,問:“你記的我十五歲的時候在幹什麽嗎?”
但這話剛落,他不知想到了什麽,又斂了斂眸,道:
“算了,管好你兒子。”
這話從紀旻嘴裏說出來,已經算是格外的寬容。
紀月心想,果然是人殘廢之後,就會念著親情。
她見狀再接再厲,又推了推自己兒子,道:“快給你表哥敬杯酒道歉。”
誰料他這話剛落,她兒子直接甩開她的手,罵道:
“我纔不給這個瘸子道歉!”
這句話說出來,整個院子裏陷入一種絕對的安靜。
隻有紀月的兒子還在吵嚷著:“我說錯了嗎?”
說著他還指著紀旻道:
“我爸說了,你這輩子就是個廢人了!以後你老了還要靠我!”
聽了這話,紀旻倒是有些稀奇。
他甚至又笑了笑,道:“說的不錯,繼續。”
紀月一看他這個樣子,後背忍不住有些發冷。
但很快又鎮定下來。
自己是紀旻唯一的親人了。
她知道自己的分量。
紀旻正要開口說什麽。
忽而,靠近內院的陽臺門開了。
一個睡得頭發亂翹的少年揉著眼,從陽光房裏走了出來。
因為他出現得太突兀,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了過去。
就見他穿著件有些寬鬆的衛衣,腳上還趿拉著拖鞋。
臉上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。
這副軟乎乎的模樣和整個精英化的宴會,乃至整個嚴肅的紀宅都有些格格不入。
但卻讓坐在輪椅裏的男人,一瞬間卸下了身上那股冰冷的戾氣。
衆人便聽到,剛剛還冷笑著彷彿要殺人的紀旻,沒好氣地朝那少年道:
“可醒了,也不看看現在幾點。”
聽著是指責,語氣卻讓人牙酸。
“嗯……”
陸燃應了一聲,慢吞吞從臺階上下去。
衆人見狀,心中才瞭然。
怪不得不見這位的麵。
原來是……起晚了啊?
紀旻伸手拉開身側的椅子,揮揮手想讓紀月帶著她那個熊兒子趕緊走。
但這熊孩子一看到陸燃,來了精神。
他直接走了過去,張口便是:“你就是這個瘸……”
他隻說了一個字。
就見麵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,剛剛還揉著眼睛一臉柔軟的少年,倏爾朝他看了過來。
下一秒,這少年揪住他的頭發,“啪”的一巴掌打了過來。
打完還不忘打了個哈欠,道:“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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